【启副】长沙回忆录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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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夫走了一波每个人都是差不多的话，张启山心里清楚，张日山的情况很可能是张家人的宿命失魂症。下矿山之前，张日山就有些不对劲，后来忙矿山的事，一路看张日山与平日无异。张启山轻抚过张日山满手的新旧伤痕，暗暗自责，是他疏忽了。
张启山握着这双手，两天后他就要启程去新月饭店，去争取二爷出山的机会，矿山里还有太多未查清楚的状况，于公于私，没有日本人的事他也希望能治好二爷夫人的顽疾。他轻抚着张日山的额发，落下一吻。
胸膛上的麒麟纹身若隐若现，也许是安神药起了作用，张日山睡得很沉。
“等我回来。”张启山。
去新月饭店的每一天张启山都觉得是一种煎熬，他无数次想过自己先离开这个世界，却从未想过张日山会先一步离开自己。张家的失魂症，百年下来无一幸免，就算强行留住人，留下的也只是一具空壳。
张日山还这么年轻，佛爷揉着隐隐作痛的额头。失魂症的记载本就不多，他又非本家人，对此了解甚少，只是记忆中不曾听闻有如此年纪就发作的先例。
他甚至还没来得及开口和那小子说那句话。
当张启山在天点灯时抛出全部家产，他为的是国家、为的是二爷，也为的是干脆果决的尽快结束可以早日赶回长沙。
他是军人，是中国人，保家卫国理所当然，他也心有所爱，这已经是他所能做的最大决策。
佛爷家财散尽的消息比火车跑的速度还快，长沙已经传开了。起初是为了二爷夫人求药，后来就成了和美国人日本人的较量，谁也没想到佛爷当真如此豪气。
更令人想不到的是，佛爷一行人归来，队伍里多了一个自称张启山未婚妻的尹小姐。
事情往往就是这样有戏剧性，尹新月自封未婚妻介绍自己的时候，恰好张日山来客厅。
张启山的脸色当下就十分难看，老管家头低的不能再低，瞥了眼张副官。
“你、你你，还有你，以后就叫我张夫人知道了嘛。”尹新月的手指头一个个点过去，最后落在张副官身上。
张日山身着军装，站的笔直，手中拿着文件，对张启山说：“恭喜佛爷。”
老管家：“今天给佛爷接风炖了汤，我得去看看。”说罢就匆匆走了。
余下两个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忘记收佛爷的被子了！”“佛爷我、我帮她一起收被子。”
张启山捂着嘴，一时半刻不知该如何解释。张日山看起来这般平静，到底是对自己毫无感情，还是人生气到一个程度反而极端的冷静表现呢。张启山琢磨不了，他只想先堵住尹新月的嘴。
“行吧。”尹新月从沙发上站起，问道：“你的房间在哪？带我去吧。”
“我的房间？”张启山。
“对啊，既然你已经点了我三盏天灯，我们就是未婚夫妻啦，我在长沙无依无靠，当然和你住一间。”尹新月。
这是什么歪理？张启山看了眼张日山，他的副官脸色毫无波澜，连眉毛都没抬一下。
“尹小姐，我想这之间的误会我有必要再向你解释一遍，虽然我觉得在火车上我已经解释的很清楚了，但我这样做真的不是……”张启山。
“哎，张启山你可不能翻脸不认人，全北平都知道你张启山点三盏天灯的壮举，你现在和我说是误会不要我了，我一个人弱女子回北平会被人怎么说，你让我怎么活。”尹新月。
张启山一时语塞，他终于体会到八爷被自己怼的无话可说时的心境了。
一直沉默的张副官终于开口了：“佛爷，我觉得夫人说的挺有道理的。”
“你给我闭嘴。”张启山快被气死了，张日山肯定是故意的。“管家！管家！”
管家极不情愿的应声走出来。
“带尹小姐去客房，还愣着干嘛？”张启山。
“哎哎，尹小姐请。”管家。
张大佛爷突然的脾气，多少起了些威吓的作用，尹新月带着丫鬟暂时跟随管家去客房落脚。
毕竟是新月饭店的大小姐，尹新月开口，在场的下人都能觉出这位大小姐不是省油的灯，很可能还是佛爷的克星。
等尹新月等人一走，佛爷立刻从沙发上弹起，张日山以为佛爷要看文件，将手中的东西一递，却被佛爷顺手扔到沙发上。
“那是……”张日山。
“张日山。”佛爷一开口又觉得自己语气差了些，呼了口气，缓和了些继续说：“你不会真的以为我要娶她吧？”
“佛爷，依属下看，尹小姐人挺不错的，家世背景和您都相配，样貌也不差。而且您点了天灯啊。”副官。
张启山张大了嘴，眼前的张日山，他的副官，他的伙伴下属兄弟，他的挚爱。是哪里不对劲……
那肥嘟嘟的小脸噘嘴呢，那满脸的委屈但就是不开口的小情绪呢？
张启山一把搂住副官的腰，靠近自己，语气暧昧的低声问道：“你是想用这种方式和我赌气吗？我明天就写信说清楚派人送她回北平。”当他还想有进一步动作时，被张日山马上推开。
行礼，离开，不过瞬间的事。
张启山这下觉得他的副官真的不对劲。
晚饭时，副官果然找了个借口没有来用餐。张启山吃的很不开心，没给尹新月好脸色看。
张大佛爷又一次在阳台上抽起了烟。
根据管家说的，副官在他离开第二天就自己醒了，也不发烧了，一切如常。
“呸！”张启山，就冲今天张日山对他的反应，哪里正常？哪里都不正常！
那个会让他亲亲抱抱举高高的小副官好像被人洗了脑，完全对自己没有了往日的反应。
“啊！”张启山举着烟，突然叫起来，莫不是失魂症的影响。让张日山什么都记得，就唯独忘了对自己的感情。
“干！”张启山再次深吸一口烟，差点把自己呛死。这种事可如何是好，不知张日山对自己对他的事记得多少，自己说了张日山又能信几成。
眼下让张日山重新找回对自己的感情才是首要，可这也是最难办的事，张启山又点燃一根烟，陷入沉思，他回忆自己和张日山相识的点滴，没了那些过往，只谈眼前的话，自己对重新找回感情这件事还真的非常没有把握。
平素张日山对自己言听计从，两人在一起更多时间都是在处理军务，自己只知道那小子特别喜欢吃，还有洁癖，嗯虽然张日山从没提起过。
“呵！”张启山吐出一阵烟雾，整个人都被忧愁笼罩，他还真不是一个合格的伴侣。
谁能想到，威风凌凌的张大佛爷在感情这档子事上也遇到了难题，钻进牛角尖。其实他和张日山都不是拘泥于细节小事的人，世俗常理的那套东西用在他们身上就显得小气了。
也就是在张启山和尹新月摊牌的时候，为什么会被尹小姐的三连问问到哑口无言。
张启山没有明说他心里的的那个人是谁，尹新月也能觉察出，佛爷对身边副官和任何人都不同。女人的直觉，有时候准的可怕。
尹新月躺上床撑着脑袋望向窗外月色，倒是没有想到有一天自己的情敌会是个男人。
天一亮，张大佛爷的府中就爆发了看不见的硝烟。
佛爷习惯起的都比较早，和副官一起用餐后坐车去处理军务是日常。
但此刻他的副官说什么上下有别，军人更应该严格遵守纪律制度，不能和他同桌用餐。那头尹新月也起了大早，自来熟的坐上张启山拉开的椅子，那本是他示意副官坐下的。
这下好了，张启山强压着脾气，再次示意张日山坐下吃早点，他记得张日山喜欢甜食，吃早饭时常会多吃一个油炸糖糕。
“你生什么气啊，一大早的，起床气这么厉害？我觉得副官很明事理，非常清楚自己的位置，这下人当然不能和主人同桌吃饭，这是规矩，要在我新月饭店，早就被扫地出门了。”尹新月。
“尹小姐，你搞搞清楚，这是我的副官，是我的手足，不是下人。如果再让我听到你这样称呼他，我张启山不会客气！”张启山将筷子一拍，再无心情吃饭直接出门。
车开到半路，张启山突然发话：“停车，副官帮我去买两包烟。”
若是平时，张日山会使出浑身解数阻止张启山买烟，这大概是张日山最不能接受的一件事。张大佛爷已经调整坐姿等待小副官的一通教育，结果副官麻溜的买了烟回来，甚至买了不止两包。末了还特关切的问：“佛爷，军队有特供烟，您是抽不惯吗？要不要我申请些新的烟草。”
“不用！开车！”张启山。
张日山明明就在他身边，又好像不在他身边。
张启山拽着八爷一通唠叨，但他没提张副官的身世，没提失魂症，更没提他心里头那个人到底是谁。他知道自己要是和老八提了，那第二天全长沙都会知道。
他张启山自然不怕，但对他追回副官百害无一利。
日子一天天的过，张大佛爷躲在阳台上抽的烟也是越来越凶。
那张日山还真帮他申请了一批新烟草，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张启山完全相信，他和张日山说上床做点成年人的运动，那小子脱衣服都不会带犹豫的。完全当成军令来执行。
在长沙能呼风唤雨的张大佛爷，陷入人生最大的困扰中。
他现在回府第一件事，避开尹新月，第二件事找管家问清楚，他不在的时候尹新月又作了鬼什子的妖，尤其是针对副官的。
国家大事和追回副官两者都很重要。
今晚张大佛爷不抽烟了，他麻溜的翻进副官的卧房。堂而皇之的躺在副官边上。
“这里是我家，我在这躺躺你有意见？”张启山。
张日山捏着被角，一时不知该说什么，从神情来看确确实实被吓到了。
副官的床不是佛爷那种宽大的双人床，但还是很舒服的，佛爷平日对待副官的起居吃住上没有少嘱咐过管家。
“你不用管我，你睡啊，睡吧……睡不着啊？那来聊聊吧。”张启山。
张日山小心翼翼的从床上坐起。床不大，他和张启山又都是高大的身板，张日山的动作很小心，下意识腾出更多空间给张启山，但两人还是摩肩接踵。
深更半夜，你的上司突然翻窗上了你的床说要和你聊天。
这种事，不多见。
“日山啊，你最近胃口好吗？”
“回佛爷，挺好的。”
“哦，哎……那个……你还记得以前我们一起吃山楂雪泡，我最近在长沙城看到有，你要不要去尝尝。”
“多谢佛爷好意。”
“……嗯……嗯……以前的事……你还记得吧，那时候可是真的苦。”
“佛爷指的以前是……？”
张日山的语气中突然充满迟疑。
“就你一个人下地那会儿啊。”
张日山沉默了，双手在被面搅来搅去。
佛爷迟疑地继续问：“你……不记得了？”“那，赶尸呢？！”
副官的反应让张启山也沉默了，阎王赶尸，是两人都不可能忘记的事。
“张日山！”佛爷的语气突然严厉起来，“我命令你对我说清楚一切，不得隐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