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璧】桃花凉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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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本以为四人聚在一个屋子会变得尴尬，没想到沈璧君完完全全不记得前一夜酒过三巡说的话。这两个女侠本来就相谈甚欢，喝过了一晚的酒现在简直形影不离。
两人可以聊上几个时辰，从沈璧君头上的发簪开始一直谈到景德镇的瓷器。全是风四娘不喜欢的东西，若不是路小佳早认识了风四娘十余春秋，他真的以为风四娘可能是只因命运多舛不得已做的了大盗，骨子里还存着些贤良淑德。
女人的事真的说不清，路小佳都快不认识风四娘了。
路小佳突然对连城璧说：“把你的匕首借来用用，看我能不能把这两个女人分开来。”
“喂！路小佳！你是不是忘了点什么，还在这喝茶，喝你个头！”风四娘对路小佳挤眉弄眼，使着瞎子都能看到的眼色。
路小佳心里还不想这么快赶走连城璧，这连公子除了功夫不错，平时都十分寡闷，举手抬举规矩的很，这样的人没事逗逗他多好玩啊！
他放下茶杯，擦擦嘴角，扬起露出讥讽的笑容，痞里痞气得对连城璧说：“沈姑娘既然不愿回去，连公子也是知书达理的人，就不该勉强。我路小佳亲自送连公子下山。”
连城璧正襟端坐微微转头看了一眼沈璧君，后者有意避开连城璧询问的目光。
“能否让我和璧君单独谈一会儿。”连城璧。
“不行！”风四娘立刻跳起来扑向连城璧，被路小佳一手拽住腰带整个人扑通一声扑倒在桌上。
“这荒郊野岭的破地方也养不起沈家大小姐，你赶紧劝，一会儿一起走，别折腾两回，多累啊~！”路小佳露出一笑，拽着被点穴的风四娘腰带把人拖走了。
屋中只剩下连、沈两人，看起来普通的一间房此刻显得异常空旷。两人静默了好一会儿，连城璧才缓缓开口道：“沈夫人她……十分担心你。”
“对不起，我不会和你回去的。我还想要多看看这里，还有很多很多地方。”沈璧君。
“你不算回去了吗？”连城璧。
沈璧君没有回答，她被看管的太久，这个世界如此精彩，她也许会回去，可不是现在，也不知道是多久。
连城璧对于武学造诣很深，他对诗词歌赋琴棋书画也是样样精通，唯有劝人，劝女人这件事上突然口舌笨拙得不知如何是好。
如果不是这场联姻，他和沈璧君可以是知己，他们有相似的出身、教养，对很多事的见解也不尽相同。沈璧君心里想要的走出去看看，他连城璧何尝不是。
摆脱无垢山庄，走出去看一看这大千世界，做一回真正的自己。
隔壁房间，风四娘的穴道被解开正趴在墙上努力偷听。
“怎么这么安静，会不会有什么问题？”风四娘担忧的问：“你安得什么心，沈璧君万一真的走了，那可是推人家回火坑！”
“回自己的家，怎么能是火坑呢。”路小佳喝着茶，面带讥笑，话里含着只有他自己才知道的深意。
“那是你不知道！”风四娘压低了声音凑近说：“我很早就听说，沈飞云那个女人把这沈璧君像关押犯人一样看着，你看看那天我们闯进去那天罗地网的机关啧啧啧，下手太狠了！”
“你喜欢人家沈小姐不想让人走，扯这些有的没的做什么。”路小佳不知何时捡起凤冠丢给风四娘，一脸嫌弃的拍掉手中灰尘。“凤冠抢回来干什么了，你不想让人结婚的目的太明显了我的好姐姐。”
风四娘抱着凤冠，突然脸红娇羞的像一个大姑娘。“我小的时候和师傅有一次……”
“打住！我路小佳不想听，肯定你是什么时候见过沈小姐一面，看上人家了，心心念念日思夜想，一直没机会。谁知道人家姑娘要订婚结婚了，赶紧把事搅黄了最好还能生米煮成熟饭就更好了对吧！”路小佳一口气下来不带喘，把风四娘说的嘴也忘记合上。
过了半晌，风四娘瞪着眼睛缓缓说：“路大侠，你给四娘一句痛快话，有什么是你不知道的？”
“杀的人多了，自然见得也多些。”路小佳突然放下茶杯冷冷的说：“出来了。”
连城璧独自走出房，恰似在寻找路小佳。风四娘和路小佳一前一后从隔壁房出来，见到依墙抱剑的路小佳，连城璧刚要开口，路小佳已经抢先说：“走吧我送你。”
他走的很快，连城璧匆忙对风四娘告别，几步小跑跟上路小佳。
路小佳突然不笑了，一路上冷着脸，走得也很快，让身后的连城璧必须一刻不停歇才能跟上，也没有能说话的机会。
连城璧像说的无非是感谢照顾，后会有期诸如此类的客套，路小佳不想听，他不喜欢后会有期这类话。
谁能知道今日一别，何时才会再见，只怕天人永隔后会无期。
他是一个杀手，活一天便是赚了一天。
如果连城璧真的说了，那路小佳恐怕真的只有杀了连城璧才能断了自己心中越发躁动的念想。
他故意带连城璧绕了远路，想带他去看看那株梨树。路小佳读的懂，连城璧的眼神和沈璧君很像，他们都是缚着礼教枷锁的人，又都同时对周遭一切充满了渴望，只是连城璧从不说出来。
路小佳停下，连城璧也停下。停下时连城璧才觉得身上有些发热，他们究竟是走了多少路，周围还是一片森林灌木，原本依稀可见的小路也被密密绿色填满，这里怎么看也不像下山的路。
“怎么了路兄？”连城璧压着心底升起的数个疑问问道。
路小佳似乎有所发现，他小心翼翼的拨开地面一层落叶，赫然可见一只死掉的小狼崽。口吐腥臭白沫，没有外伤，是人为投毒所致。
“怎么了？”连城璧。
“是毛皮商，设置陷阱、投毒割取兽皮，直到杀光整座山有价值的动物。没想到竟然闯到这里来了。”路小佳站起身，感觉有些不妙。这只幼崽应该还没有断奶，狼是最重感情的动物，成狼一定在附近寻找自己的孩子。
山里要不太平，今日梨树也看不成了。
路小佳突然就想到那句话，后会有期。
路小佳只能带着连城璧折返回去。
“路兄，你原来想带我去哪？”连城璧。
路小佳觉得有些刺耳，什么时候连城璧开始这么称呼自己的？在昨晚那顿酒以后？好像两天没洗澡那么难受。
“奇怪了，我路小佳什么时候和你称兄道弟了，叫我路大侠。”路小佳转过身对连城璧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
等了许久，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微弱的嗤笑，路小佳一边走脸上的笑更得意张扬起来。
两头成狼突然从密林中窜出，路小佳下意识地转身将连城璧推开，他瞥到连城璧脸上还未散去的笑意渐渐变成错愕。路小佳心里有一刻在想，如果连城璧也能留下该多好。
看着一袭白裳的路小佳出剑右脚踩入草丛……随着骨骼碎裂的声音和一声闷哼，那一刻，连城璧只觉全身血液瞬间凝固，生生冒出一身冷汗。路小佳硬是支撑着剑起剑落只一道白光，野狼应声倒地，鲜血飞溅染红了一地绿，也染红了路小佳一身白衣。他没有挥第二剑，因为此时的路小佳没有力气再挥剑。他的一条腿被扑兽夹咬穿，小腿上像挖了一口井，血水流个不停。
连城璧挽出一个剑花精准的将另一头狼杀死。
呵，花里胡哨，不过还是挺好看的。路小佳笑着想，在连城璧手中，这样看起来多余的花招似乎也有了它们存在的意义。
猎熊的兽夹，一个男人的腿夹在其中也显得尤为纤细，略锈的铁齿紧紧咬合在一起，鲜血流得到处都是。
“你怎么样，忍一下，马上解开！你忍一下！”连城璧看起来十分慌张，双手有些颤抖，或许是因为第一次看到路小佳倒在地上露出十分痛苦的神色。他的心和灵魂在路小佳倒地的那一刻已经乱了方寸。忽然，路小佳一手握住连城璧的手腕，他的手出奇的有力。
“什么？！”连城璧抬头忙问道，他的额头上不知何时布满了细密的汗珠。
路小佳笑了笑，没说话。他笑得很累，很勉强，脸上也是满满的汗水。扑兽夹并不好取下，路小佳自己心里清楚。没想到今日，身为天下第一的杀手，居然会栽在一个狩猎陷阱手里。路小佳微微笑着，他想要开口安慰连城璧，其实这不算什么大事，在他路小佳一生中，这真的算不上什么。
连城璧似乎知道他想说什么了，他的手也变得有力，眼神变得坚定。
觉察到自己现在处境有多么的可笑，自己身上都是血和泥，连城璧身上也都是血，他的血。路小佳很想放声大笑，梨花是看不成了，但是也许能看到桃花。他慢慢探进胸口，摸出一粒花生，用力按破外壳，慢慢将花生放进嘴里。
一口咬碎，却再也咬不动第二次。
兽夹被打开，两个人都是一身狼狈。路小佳看了一眼自己的小腿，一排触目惊心的血窟窿，不断涌出的血色正在逐渐发暗。
扑兽夹上有毒。
不知道连城璧认识回去的路吗……路小佳第一次尝到自己种下的苦果，嘴角不由得扬起。“好疼。”他轻轻的说。
连城璧帮他封住心脉附近的大穴，“什么？”他凑近路小佳唇边，方才太过专注，没有听清路小佳气若游丝的话。
“……我……喜……”路小佳。
连城璧感觉双唇碰到一点微凉，眼前暗了暗，他还来不及去感受，一切稍纵即逝。路小佳身子一歪，倒在遍地绿草之上。